在家太闲,穿着一双比自己脚大的拖鞋,在两个屋子间踱步,想走到窗台边欣赏外面的云时,瞥见父母的结婚照。

那张巨大的照片垂挂在床头正中间,仔细一看,歪了。这很危险,尤其平常睡在床中间的一般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儿童——我的弟弟,发消息通知家人照片歪了后,我踩上床仔细端详这张照片。

小时候我一直非常害怕这张照片,尤其是之中的母亲,那邪魅的紫色眼影与眯成一条缝的眼,和夸张的惨白脸色互相映衬,展现出那代人低劣却朴实的修图水平之外,又添了不少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氛。有一段时间,这张大照片被拿下来,倒摆着靠在墙上,至于为什么又挂起来,已经不记得了,挂起来很长时间了。

如今我又仔细观察起这张令我半夜做噩梦的照片,妆容诡异依旧。父母那时非常年轻,即使窗外透进的阴雨天独有的凄蓝色调的光影打在他们脸上,也丝毫不挡青春的男女散射出闪耀着金黄色的生气与活力。

这真的是我的父母吗?我不由得想。

父亲如今耳朵逐渐不好使,经常独自坐在客厅的桌子前吸烟,用了十几年的玻璃烟灰缸一次又一次盛满烟头。与之相呼应的,是他紧皱的眉头和深沉的目光。他到底在想什么?但每每和他交谈,就会收敛起那副令人一起沮丧的表情。

照片中母亲的笑容,是我至今见过最真切、发自心底的、灿烂的笑容。父亲伸出布满青筋的手在身后环搂着母亲。母亲一头干练的短发下,是一对纯洁、闪着光的眸子。呲着与她灵魂同样洁白的两排牙,真切地笑着。很久不见母亲笑得如此幸福。

虽然修图技术低劣,但照片中飘逸的、喷薄、溢出的幸福是最可贵且高洁的。

如今我仍然害怕着这张照片。它太真了,伸手好像能触摸到父亲脸颊的温度,能触摸到母亲洁白如雪的肌肤,能感受到洋溢在空气中的幸福与爱。

它又太假了,如今我只能看到熟悉又陌生的,养育我十余年的父母的沧桑。

照片中的两个人真的是我的父母吗?